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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山雪莲为什么越来越少

  • 出发时间:2018-08-08
  • 出行天数:30天
  • 人物:亲子
  • 人均费用:5999
  • 集合地点:上海

20世纪末,我首次从天山北坡去博格达峰下,所走路线为阜康—天池—大冬沟—三个岔达坂—博格达冰川。那时的中国大地,极限旅游还只是少数人的探索。险峻高远之地,一般不为普罗大众接受,基本还是原生状态,极具自然魅力。记得翻越3800米的3个岔达坂后,半坡上满目皆是雪莲花的团簇,药香扑面而来。这里说的药香,不是煎熬中草药的味道,而是生长在高海拔天然环境中的雪莲株体散发出的沁人清香。雪莲的生长密度,很像将一整车皮卷心菜倾倒在一面碎石嶙峋的山坡上。那个年代,只有少数登山者和附近个别牧民,会在盛夏季节进入这片绝地。其他时段,这里基本属于无人之境。雪莲自生自灭,不怎么受人类活动的干预,每一株成熟的株体将种子顺坡洒下,次年便萌生出一长溜脆生生的新株体。雪莲的资源价值尚未被纳入众人法眼时,自身的良性繁衍顺理成章。

 

经历了世纪之交后,一切情况都不同了。21世纪前10年,我又多次去博格达峰北壁。发现在3个岔达坂上,首先消失的是原本稀有的高山玫瑰,接着波及到了雪莲。头几年,尚可在缓坡上见到些株体残破或株形偏小的雪莲,稀稀落落地生长在乱石间。后来,当我和一名摄影师专程去拍摄时,竟弄到搜遍半山,也只能在隐蔽的岩缝或无法攀登的崖壁上,偶然找到些幸存的株体。那面清丽芬芳的雪莲坡已成为回忆。原因是清楚的,随着旅游大开发的兴起,每年数万名游客进入天池景区,除了游客的不检点行为,天山雪莲如同藏虫草和长白山人参一样,被戴上特色旅游纪念品的桂冠,需求刺激所引发的结果,就是天山雪莲自然存量的锐减。几年前当我偶然在博格达峰南壁再次发现类似于雪莲坡的景象时,竟纠结到不敢再向他人提供位置,以防遭受涂炭。其实,早在1996年,中国政府就将天山雪莲列为国家二级保护物种和三级濒危物种。2000年,国务院13号文件再次明令禁止采摘野生雪莲。但在山高路远的特殊环境中,禁采令的实施存在许多问题。

 

2006年9月,《新疆维吾尔自治区野生植物保护条例》颁布,明确了县级以上人民政府林业行政主管部门的主体责任。2007年,新疆维吾尔自治区重点保护野生植物第一批名录公布,天山雪莲被列为一级重点保护对象。随之,严格的管控工作相继铺开。十年过去,天山雪莲的现状究竟怎样了?2018年7月底,经哈密地区农十三师相关行政部门允许,我们一行人前往北天山最东端的喀尔里克山深部山区进行考察,再次目睹了天山雪莲在那里滋生繁衍的盛况。


(巴格达什,这里曾经是前哈密王族的夏日避暑地)

(巴格达什以南的浅山地貌)

(巴格达什最大的一块巨石,“巴格达什”疑为八个大石头的音传地名)


喀尔里克山是北天山的东端尾闾,主峰托木尔提峰海拔4888米,分布有著名的喀尔里克平顶冰川。以托木尔提峰为中心的周边区域,是天山雪莲在喀尔里克山区的密集滋生地,我们把目标锁定在那儿。去托木尔提峰有两条传统路线,即北坡的盐池路线和南坡的巴格达什路线。从气候和道路情况考虑,我们选择了南坡。这条路线从哈密市出发,沿东南方向前行50公里,进入浅山地带的巴格达什,再沿察布勒克山口去接近托木尔提峰。

 

巴格达什曾是前哈密王族的夏季避暑地,汇聚了来自托木尔提峰南麓的多条山涧水,是一处草木葱茏、泉水四溢的美丽的山沟。但,它却也因此成为一处水害频仍之处。到达那里时,处于咽喉地段的水泥大桥已经彻底翻倒在沟底,我们不得不绕道前行。

 

从察布勒克山口向北,山道迅速向上攀升,很快进入海拔2500米以上地区带。这一地带坡隘不断,乱石累累、沟谷纵横。一条逶迤的乡道,就穿行在这片由坡隘、乱石和沟谷组成的混合地貌中。所谓乡道,本来就是牧群往来于山间的牧道,经人工修整后偶尔供运输机械通过。在经历了山体剥蚀或洪水冲刷后,形成多处险道。我们提心吊胆,小心翼翼地爬行在这条崎岖而多岔的山道上。如果不是向导的指引,真不知道其中的哪条岔道通向何处。回想去年同期,我们就曾沿着这样一条路迹摸索前行,最终被阻隔在一道陡峭而又宽阔的谷地前,无功而返。这次,我们特地请巴格达什当地的牧民牙森随车引路,才终于在正午之前,晃晃悠悠地攀升到了一处高处生有笋状石峰的坡地上。我们刚刚落脚,就有高山兀鹫一只接一只地翩然升空,借助于上升气流在头顶缓缓盘旋,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。

 

高山兀鹫的出现,预示着一定的海拔高度。从那片坡地上回头南望,原本绿油油的巴格达什葱沟陷入脚下无尽的阡陌之中,微缩成为一块墨绿的色斑。转身遥望东北,分明已看到喀尔里克平顶冰川南侧那道倾斜的白线。印象中,它几乎与我们处在等高的位置上。但其实,山地旅行中的视觉印象完全不靠谱。绕过一道顶端生有石笋的漫坡,后面又出现了一个更加庞大的山体。我们绕着这个山体做陡峭的之字形攀升,前车碾落的碎石直接砸上后车的车顶,发动机发出沉重的叹息。等到艰难地攀上顶端,高度计已经指向3800米时,再看那座本应比我们高出1000米的托木尔提峰,却似乎仍然与我们相隔一条宽阔的谷地,处在等高的位置上。不同的是,这时能看到一道道银白的山溪从对面山坡上奔流而下,汇成一条小河,沿着宽谷潺潺向南流去。那都是喀尔里克冰川南坡的融水。从走向判断,摧毁巴格达什水泥桥的自然力中,八成就有这些山溪的贡献。


(汽车行驶在崎岖的山地中)

(车队行驶在托木尔提峰南部3200米的高度上)

(一道3600米达坂,远处是托木尔提峰)


此后,我们又沿着一条崎岖而漫长的蛇形路径下降到沟底,顺着那条山间小河的右岸前行了大约10公里。这10公里,形似从半坡转移到了谷底,地形坦阔了许多。但实际上,被经年的洪水冲刷过的谷底积满砂石,又被水流切割出一道道的沟沟坎坎,通过性能很差。我们不得不一次次下车步行,甚至为汽车助力。谷底处于3200米至3600米高度。在这个高度上,推车挖车绝不是一件轻松活儿。大家为行程所累,又被气势磅礴的山区大风景吸引着眼球,无暇顾及细节,错过了许多本该寻找的东西。这一点,直到我们返程时才有所认识。10公里谷底路程,整整耗费了一个多小时。在绕过宽谷中央一座高耸的孤立山头之后,路迹就变模糊了。最后,在一个碧绿的小堰塞湖的近旁,打头的皮卡车终于横陈在一道冲沟前,无法再前进一步。这才发现,在小湖对岸的山坡上,竟然团团簇簇地布满了半坡雪莲!用望远镜一路搜索过去,发现刚刚走过的来路南侧,嶙峋多石的崖坡上,竟然被我们错过了好几处野生雪莲密集滋生的场所。


(进入托木尔提峰南部的一道深谷底部,右上方可见哈尔里克冰川的顶部)

(看似相对坦阔的谷地,其实步步难行)

(托木尔提峰南麓山脚下的堰塞湖)

(到达托木尔提峰南麓山脚下)

(沿堰塞湖前行,道路变得更加崎岖)


卷心菜般大小的雪莲花骨朵麇集在石缝中,无声地散发着清香。巴掌大的苞叶层层叠叠地包成一个个松散的球形,在明澈的山地阳光下显现出青绿泛黄的半透明色。也难怪,如果不向细节处聚焦,在一个六度空间被急剧放大了的自然环境中,真的很难从远处识别出它们毫不张扬的存在。就连生长在它们身边的小小野罂粟,因其金黄色彩,看上去都要惹眼得多。

 

我们大喜过望,纷纷绕过谷底的巨石堆,向漫坡上攀爬。在海拔3600米的高度,固然两百米之遥,也不是件易事。我气喘吁吁,几乎瘫倒在自己选中的一簇雪莲旁。“瘫”在那个位置上再向四周看去,居高临下,有更多绽开的花朵呈现在眼前,如同灰色石海中的一片素色莲池。这是第一次,我能卧倒在一株雪莲旁进行仔细观察——生长在喀尔里克山的雪莲应属大苞雪莲,有粗壮的茎部和密集而狭长的基部叶片,承托着卷心菜般大小的花苞。宽大的苞片约有二十多片,近似于膜质,叶脉清晰,边缘有锯齿,护卫起一个西红柿般大小的棕色的种子包。实际上,种子包尖端众多的管状小花,才应是真正的雪莲的花。但那些苞片的素雅与清秀,以及它们层层叠叠环绕成的酷似莲花宝座的大骨朵,让你不把它称作花儿都很难,索性约定俗成吧。


(呈团簇状分布的雪莲株体,周围是雪莲幼株)

(成熟雪莲淡绿色的苞叶,苞叶呈半透明状)

(一株成熟雪莲的球状种子包,一般直径在5-12厘米之间)

(几株生长在3600米高度上的雪莲,前方可见喀尔里克山南北分水岭)

(乱石堆中,一只暗腹雪鸡警惕地注视着我们的到来)


沐浴在新鲜雪莲花的药香中,发现满目皆是的雪莲看似杂乱无章,实则在无序中包含着有序。这种有序,就是难以辨别的、沿垂直面的带状分布特征和沿水平面的团簇分布特征。条带状的分布,因其过于扭曲和不连续而让人难以觉察,但确确实实是大致沿着水冲沟的方向。几乎每一簇成熟的雪莲株体周围,都有或多或少半成熟的和新生的株体,形成一个团簇。细究起来,应该是种子随山势撒播,随水流运动的结果。雪莲属多年生植物。在高寒的生存环境中,即使种子从零度开始萌发,每年赢得的生长期也不足两个月。种子从生根发芽到开花成熟,需要5至8年时间。这个漫长的过程逐年累加,形成一“窝”雪莲顺理成章。不难推断,对每一株成熟雪莲株体的采摘,将在多大程度上殃及一个种群的繁衍。

 

雪莲的繁衍特征,从宏观度角看也是明显的。在近于完全相同的自然环境下,即使仅隔一道小山梁,也许这边俯拾皆是,那边就是荒芜一片。在多凸起和多凹陷的山地环境中,种子的扩散机会受地形制约,带有极大的机遇性和偶然性。也许,这就是它的分布特征呈现大分散、小集中的原因。当天,在长约两公里的区段中,我们见到有三、四处雪莲的集中分布地,都处于相互邻接的鱼脊地形的凹陷处,推测因为这种地段易于存留种子,并汇聚水流和湿气。

 

那时,我们位于托木尔提峰南坡脚下的一条东北—西南走向的宽谷里。宽谷呈U形断面,两侧是布满碎石块的山坡,谷底散落着巨石,属于典型的古冰川地貌。有雪莲的坡段主要分布在U形谷南侧。从海拔表看,我们距离峰顶还有1400米高差,应该就处在它的东南脚下。可惜,由于过于接近它的山基部位,我们反而看不到峰顶。从坐标看,如果沿这道宽谷向东北方向前行,数公里之外就接近了分水岭地段。2012年,我曾有机会从北部到达托木尔提冰河,也就是北去的伊吾河的源流。今天由于横陈在小堰塞湖前方的险峻的冲沟,已无法接近那片区域。据说那里的雪莲花多到可以躺下看。


(远眺喀尔里克平顶冰川)

(从南侧高地上看喀尔里克冰川) 

(喀尔里克冰川西南部地貌)

(喀尔里克冰川东北部地貌)


那天,我们在托木尔提峰南坡一直逗留到下午。所见雪莲,多分布于3400米以上至我们能到达的高度。就局部区域的分布密度而言,每条分布带大约有几十到数百株不等的成熟株体,还有更多的幼株。由于高山地区植被本来就稀少,这成片分布的雪莲花,便成为严酷环境中的一道美丽的风景线。作为一个远道而来的人,能够近距离看到盛开的雪莲,自然喜不自禁。但从生态角度,我们见到的仍然是艰难的生态修复过程中的一处缩影。据文献披露,百年之前,新疆雪莲在多数山地的分布线可低至1800米。20世纪中叶,新疆雪莲的分布面积估测值为5000万亩。目前,不仅在3000米以下很难有密集分布区,分布面积总体估测值也只有1000万亩。雪莲,这个因其成长于严酷的环境而具有珍贵的物种价值、美学价值与医药学价值的物种,要恢复往日繁荣,还很艰难。

 

当天晚些时候,我们吃过便餐,沿着崎岖的道路匆匆返回。黄昏前,回到哈密绿洲,再次沐浴在38度的酷热环境中,回想傲雪凌霜地生长在零温线附近的雪莲,心中生出许多感慨之情。


(托木尔提峰南麓一道雪莲坡的概貌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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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9-04-13 10:41:17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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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9-04-13 10:41:29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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